教师节多重奏
我对教师的感情比很多人都复杂。不光自己读了很多年的书,不光小来又读了很多年的书,也不光我爸我妈教了几十年的书,还在于我家几代人都在教育行业,兜兜转转,苍老师也教过书,虽然教的是犯人,那也是正经教的好吧。说句特别装门面的话:咱也是几代书香门第。
书香不香,门第高不高,各人看法有别。此处不表。
偶尔会有人问起家族史,不由得总要回顾了一下百年兴衰与荣辱。爷爷年进入北大法政系学习,年回川,半生都在从事教育工作。民国年间,从教育科长到中学校长到省教育督学再到省立高中校长,感觉特别能上能下,不似今天这般,职位发生变动就会引人联想无穷,上得下不得。
我爸说他曾听乡人说过,爷爷在教育方面有很多建树,无论登台讲课,学校行政,教育行政,兴学办学,都算得上勋业卓著,年离乡赴省厅工作,临行前,县长率队燃放鞭炮,抬着“作育功深”的巨型匾额,这块牌匾在家中堂屋悬挂了好几年。
抗战时期,东北、华北、华东几十所大学纷纷迁往四川,其中,东北大学迁带三台。抗战胜利后,南渡的东北大学开始北归,偌大一座校舍留了下来,多数川籍教师、少数外省籍教师也不愿离去。国民党资深人物徐堪,担任过国民政府财政部长,时任粮食部长,被邀请来做董事长,我爷爷和他二哥都被确定为学校董事会董事,各尽其力筹建学校,为川北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培养人才。
好日子不长久,国变导致家变。我爷爷的哥哥丧命于年,我爷爷在自家宅院幽闭了二十多年直至去世。
父亲接过了家族的衣钵,其实我两个姑姑也一样,一个教大学,一个教小学。我三孃的儿子后来做了小学教师,我五孃的两个女婿也曾短期做过大学教师,我哥哥在大学也做了七八年的老师。
前年春天的时候,政法大学的年轻教师仝宗锦讲他的成长经历,我听完后有些小感动,后来我跟宗锦说,好像我们的成长有很多相似之处。
宗锦说:我为什么成为现在这样的一个我,首先得从自己的家庭说起。我爸爸妈妈都是中小学老师,我父亲一辈子热爱书,他曾经教过语文。小的时候我们住在一个村子里面,父亲在离那个村子大概有三四十里的一个地方的中学任中学校长,每周回家的时间只有一次。
我记得当时攒了非常多的小人书,包括拿这些小人书和小伙伴们去交换,比方说你有什么小人书,我有什么小人书,然后如果找到没有看过的一本书,就会如获至宝,向小伙伴们炫耀。到了四五年级的时候,随着父亲工作的调动,我们就搬到一个镇上。我父亲调到了一个师范学校,我随父亲到师范附小读书。
初中阶段对自己影响比较深的是妈妈调到了中学做图书管理员。往往是来了新书,假如其他老师没有借走,我就可以让妈妈借回来自己看。当时读了像陈寅恪先生“论《再生缘》”,一些名人传记、世界名著等等,那段时间对自己的后来影响是很大的,一个孩子在13、14岁的时候,可以接触非常多的书,让自己没有囿于课程内容,让自己在一个小镇里面,可以充分的放飞自己的翅膀,有一个遐想的空间。
对比宗锦的经历,我脑子里出现的我的童年时的景象。爸爸在他的爸爸被打倒之后选择了读中师,毕业后主动要求去边远地区任教,于是到了两县交界的一个穷乡僻壤做乡村小学教师,两年后到一所戴帽中学任校长,又隔了两年到了县中校任教师。爸爸教语文,多年以后,还有许多当年的学生给我模仿我爸上课时朗诵诗歌摇头晃脑手舞足蹈的样子,那时候都不用普通话教学,实在难以想象用四川方言朗诵出来的诗歌是个什么味道。
妈妈是图书管理员,所以从小有机会读很多别人读不到甚至不读的书。我记得妈妈每年寒暑假都是自己去新华书店用背篼背书回学校,我也跟妈妈背着小一点的背兜去帮着背书,不错,那些年学校所有的阅读用书籍都是我们一家人用背兜背回去的。至于学生的教材,全是妈妈带上各班同学去新华书店一起背。
我从小到大读过的世界名著也都是从妈妈的图书室里读到的,现在回想,当时年纪很小,书名背得多而已,至于读书,其实不求甚解。读书读得多的好处之一是特别能装逼,年的时候,老师讲到延安时代,讲到《野百合花》,问同学们知道吗?大家面面相觑静默一片。我埋着头心不在焉地说:王实味。然后老师从此记住了我,见到我们班任何同学都叫我的名字,然后我差点被同学们恨死了。
我有许多小人书,一本一本千辛万苦凑齐的水浒、三国、红楼梦连环画全集,当然还有别的很多小人书,全都用纸箱子装着整整齐齐地放在爸爸的床下。小学毕业那年,我觉得自己再也不是小孩子了,便自作主张地将几个箱子的小人书送给了楼里另一个比我小很多的小女孩,她的爸爸后来成了我初中的班主任。等到成年之后才开始后悔,那么多的小人书拿到潘家园去卖,得卖多少钱啊?!
我终归不是一个循规蹈矩、刻苦学习的好孩子,有过许多梦想,却疏于懈怠慵懒,长大后一事无成,直到今天仍然平庸无为。套用宗锦的话,没有太强的目的性,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尔尔,不义而富且贵与三观隔着五大洲四大洋。
我参加工作那一年,有个叔叔借了他的房子给我住,原因是他本来是回乡务农了,但我爸爸推荐他上了大学,大学录取书送达学校后,我爸走了几十里山路给他送去,他的人生因此改变。我朋友圈还有一位高中同学,有一年问我父母电话,我不明所以因此爱搭不理,一个月后我回父母家,我的卧室玻璃板下压着一张名片,一个陌生的名字,显示为某局副局长。我妈说,那是我后来改了名字的中学同学,专门来看望感谢他们,因为我妈根据他落榜的高考成绩推荐他读了定向委培班,那个个子矮矮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农村同学终于不用回乡挑大粪灌庄稼了。
我有时候也会回想,在我求学读书的那些年里,我能记住的还有谁,小学时候的韩素琼老师,不知道还在不在,我生小来的时候,她还骑着自行车给我送鸡蛋。
印象最深刻的无疑是远宏老师。他身上有一种为某一类型的知识分子所特有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深深的痛苦,他与一些也许根本就不关心甚至没有灵魂的人坐在一起时,总是表现出来掩饰不住的如坐针毡。
远宏老师在一次介绍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流派的讲座中谈到奥尼尔的《毛猿》,故事讲一个形貌丑陋粗壮的黑人杨克在一条船的底舱快乐地干着粗活,直到被总经理的女儿看见之前,他对生活一直充满了乐观的想法。当那位高贵的小姐冷不丁见到这么一个“东西”时,吓得晕死了过去。杨克愤然离开了船,来到纽约,他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以求得到别人的注意。但这个行色匆匆的世界上,没人留意到他的存在。在冲撞了一位绅士后,他被送进了监狱。从监狱出来,他感到唯一可去寻找自我的地方恐怕只有动物园了。果不其然,当动物园里的猩猩一见到他,就上前和他热烈地拥抱。可谁知猩猩的力气太大,一下就把杨克给抱死了。
远宏老师说,他从杨克的身上也看到自己的影子。或者说,作为一个灵魂的异乡人,他来到了不需要灵魂的时代。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不被他这样的老一辈知识分子的灵魂吓晕死过去的人几乎很少。
这两年回成都我都专程去老师家看望已经中风半瘫的他,远宏老师对我说:如果我的思想对你后来的人生产生了负面的影响,比如焦虑、孤独、疏离,我向你道歉。我哈哈哈哈大笑,以示像我这样没有同类的人还能健康地活在人类,其实也不太坏。
好老师一定是有的,但披着人皮的怪蜀黍也是有的,前些日子说起几个从前的老师,有偷女教师内衣内裤的,假设这是病;也有和自己家侄女同住一屋,过不多久侄女就出怀的,这是乱伦;至于吹牛不止、撒谎成性的道貌岸然者更是比比皆是,就不举例得罪人了,免得有些人说我总是跟坏人搞不好关系。
所以呢,原本有着更高道德要求的教师这个职业,越来越让人看不起,主要是被老鼠屎们搞坏了。
请祝德艺双馨的苍老师节日快乐!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高人指路
十月二、三、四、五与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研究员马勇老师一起到朱皇帝的安徽老家同吃同住同游历
十月十九、二十日,与袁腾飞老师到明十三陵听明朝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
舟唱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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