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的复仇用导弹报复导弹,难以进行全面战

在美国的制裁下，伊朗并未像其预期的那样“内讧”乃至“自暴”，反倒更加团结。伊朗总统鲁哈尼的前经济顾问赛义德·莱拉兹说过，“失去开放希望的政权只可能转向强硬的波拿巴主义，在伊朗，因制裁壮大的只有革命卫队。"

作者丨田聿

编辑丨嘉沐

来源丨凤凰week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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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过去4小时频登头条的伊朗经历了什么

镜头里，约一个中队的发射车趁着夜色呈线状队形展开于伊朗西部山谷。随着“KhatamAl-Anbya”密令的下达，六颗火球腾空而起，飞向远方，人们只能从瞬间的火光中看到物体的端倪——近似远程火箭弹的飞行体从倾斜式导轨上打出去，飞行体前段有着突出的鸭翼。

资深军事观察家明白，这是隶属经典的“征服者”系列战术地地导弹，曾多次出现在德黑兰阅兵式上。很快，这些导弹的落点被证实了——伊朗伊斯兰共和国通讯社援引革命卫队的声明说，作为对美军打死伊朗圣城旅长卡西姆·苏莱曼尼的报复，1月8日凌晨，革命卫队空军向驻有美军的两个伊拉克基地发射数十枚地地导弹，行动代号“苏莱曼尼烈士”。有意思的是，五天前，同样是凌晨，美军也是用导弹结果了苏莱曼尼的性命，只不过那是从无人机上发射的。

当地时间1月8日凌晨1时30分左右，伊朗向位于有美军驻扎的阿萨德空军基地发射“数十枚”地对地导弹。

应用齐射战术两大美军基地受重创

从伊通社的视频和新闻公报来看，伊朗大体动用一个导弹旅的兵力实施打击，开火点位应在三处以上，属于“异地同时发射”，即多枚导弹在不同地域同时向敌人两个目标实施发射。这种齐射因相隔距离较远，且一般用于部署距离不算太远的同型号弹道导弹，并分别由各自发射控制单元完成，在统一号令下或预先约定时刻实施。

这种发射方式不要求打击目标集中，但由于分属不同地域，因此对侦察预警和反导拦截系统都增加防御难度，最大优势是便于打击后发射部队的快速分散隐蔽，符合现代“火力机动思想”。

从动用的武器来看，已知伊朗发射的至少15枚弹道导弹中，包括“征服者”和“齐亚姆-1”两种型号。前者是参考俄制S-75地空导弹综合体的V-固体燃料导弹发展的，但发射方式和公路运载工具则模仿苏联“月亮”战术无控火箭，弹径毫米，射程接近公里，采用惯性制导与GPS卫星制导双重制导方式，革命卫队称其为“世界上打击目标精度最高的导弹之一”。

但从其前身技术来看，其所谓精度是建立在射程较近的基础之上的，至于后者则采用液体燃料推进，基本以惯性制导控制，但能通过地面探测、发射无线电指令为导弹弹道实施修正。

从历史上看，伊朗革命卫队具备齐射打击能力，尤其对打击伊拉克目标具有较大把握。

年11月3日，伊朗动用流星-导弹，对反对派武装“人民圣战者”（MKE）在伊拉克巴士拉以北45公里的一处训练营实施“先发制人的打击”，导致6人死亡，54人受伤。年4月19日，伊朗用近乎暴风骤雨的方式向伊拉克境内的MKE营地倾泻了77枚流星-1/导弹，巴格达北部的阿什拉夫兵营、加鲁莱的安扎里兵营、库特的法伊赛兵营、巴士拉的哈比卜兵营、阿马拉的霍马约恩兵营和曼苏里的阿拉维兵营均被摧毁，让MKE和伊拉克军队蒙受巨大损失。

对美军而言，伊朗出手毫不犹豫，而且重点集中、非常老辣。美国“全球安全”网站称，对弹道导弹而言，齐射是形成饱和攻击效果的主要手段。对同一目标区齐射，可使导弹弹头在同一时刻到达反导武器的警戒和拦截范围，而每种反导武器识别和火力控制是有一定容量的，只能在有限时间内实现对有限目标数量进行锁定拦截。

例如，美国爱国者反导系统使用的MPQ-53雷达天线覆盖的10度扇面内，可监视个目标，同时对8个目标进行跟踪，向其中5枚导弹发送中制导指令，最后只能对这中间的3枚进行末端导引。也就是说，一个目标区在导弹飞临的近0秒时间内只能对1枚进行拦截，如采用交替引导方式，最多也只能对3枚进行拦截。

导弹爆炸瞬间

截至目前，关于伊朗导弹袭击造成的美军人员损失，存在“80人丧生”（伊朗PressTV）和“零伤亡”的不同传言，但从相关调查来看，美军赖以支撑伊拉克行动的两大基地阿萨德和埃尔比勒受到重创。

承受最多导弹攻击的阿萨德基地位于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以西公里的安巴尔省，年占领伊拉克全境后，那里变成美军在当地的第二大空军基地，起降过从F/A-18战斗机到“掠夺者”无人机等先进机型。不仅如此，经过多年修缮，毗邻巴格达-安曼高速公路的阿萨德基地每天都有数百辆运送燃料和补给的卡车往返，是美军支持伊拉克-叙利亚作战行动的大本营，特别是年以后进入叙利亚库尔德控制区罗贾瓦的美海军陆战队，大量弹药燃料就是由此分发过去。该基地曾受到亲伊朗民兵的普通火箭弹攻击，但通常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至于埃尔比勒，那里原本只是农用飞机着陆场，后经美国赞助库尔德自治当局升级，成为美陆军特战部队和中情局常用的中转站，尤其该基地控扼冲伊拉克北部产油区到土耳其和叙利亚的通道，战略意义非常重要。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基地分布于亲美的逊尼派和库尔德人聚居区，对于警告伊境内的派别具有长远效应。正是在本轮空袭过后，伊拉克国内反战情绪高涨，一度与亲伊朗的什叶派行走者联盟相抗衡的法塔赫联盟和胜利联盟纷纷统一立场，推动议会通过撤离一切外国军队的决议，试图避免国家卷入战争。美国在中东的干预显露了力量的局限性“伊朗根据《联合国宪章》第51条采取并实施了相应的自卫措施，目标锁定曾对我国公民和高级官员发动了懦弱的武装袭击的（美军）基地。我们不寻求（局势）升级或战争，但将保卫自己不受任何侵略。”随着第一波导弹攻击的结束，1月8日上午，伊朗外长扎里夫在推特上表达了收手的意味。

此前他曾向法国《费加罗报》表示，“美国人和伊朗人的区别，就在于我们是在中东自己的家园。”言下之意，伊朗可以与任何域外军事对手奉陪到底，而外来者必然要考虑得失成本。

定居美国的伊朗裔学者西纳·图西认同扎里夫的观点，他在《国家利益》上发文警告特朗普把伊朗逼入墙角的危险。“过去50年来，在中东重建安全秩序的努力耗费美国大量的人力财力，美国的干预更多显露了其力量的局限性，特别是错误信息误导下的战略伤害了其利益，这一点在美国对伊朗的政策上反映得最为明显。”

自年伊斯兰革命之后，除了奥巴马总统的第二个任期，美国对伊朗的政策都是带着最大的敌意和最小的对话意愿。特朗普的伊朗政策不仅没有将美国从这个沼泽中拉出来，反而预示了与伊朗全面的对抗态势。特朗普除了将奥巴马任内的外交接触变为极限施压，还将美伊紧张关系升级到前所未有的层面。

特朗普反复强调，自己的中东首要目标是打压伊朗的地区影响力，“复兴我们的传统盟友和地区伙伴关系，作为抵挡伊朗破坏的堡垒，并在该地区建立更为稳定的权力平衡”。

问题是，这种观念基于一种假设：即伊朗在该地区有着本质上的侵略性设计。但进行冷静分析就会发现，伊朗并非旨在实现地区霸权的扩张主义国家，而是主要想击退外国攻击，并保持战略自治权。

为了实现威慑，伊朗依赖于低成本的军事政策，致力于开发一系列非对称能力，比如常规弹道导弹、攻击快艇和布雷船等。伊朗的军费支出其实远不如其地区对手。配合其军事威慑的是伊朗在本地区打造的战略纵深——伊朗与多个在地区权力结构中被边缘化的群体（从黎巴嫩真主党到也门胡塞民兵）联合起来，还有越来越多的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基督教和其他少数群体。

位于伊拉克西部安巴尔省的阿萨德空军基地

这些地区关系让伊朗得以增加对它的任何攻击所要付出的代价，并把自己打造成解决地区危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伊朗地区战略的防御性质在年五角大楼的一份报告中就体现出来了，报告称，“伊朗的军事政策是防御性的。它旨在威慑攻击，能逃过突发的打击，对侵略者进行报复，找到应对敌意的外交方案，同时避免任何可能挑战其核心利益的妥协”。

考虑到伊朗的防御态势，以及有着新兴活跃市场的主要能源生产和中转国的地位，它有责任维护地区稳定，确保能源、商品和人员进出波斯湾以及更广大地区的安全。

年1月，上台后的特朗普宣称“我们将不再寻求政权更迭和推翻（伊朗）政府……我们的目标是稳定，而不是混乱”。然而，特朗普的新伊朗战略却体现出了在伊朗搞政权更迭的目标，并强化了伊朗威胁论。这样只会延续美国与伊朗之间的敌意，并在今后数年中使地区不稳定形势扩大。这方面，特朗普应当向前辈亨利·基辛格学习，他曾说过，“美国能做的就是在中东起平衡作用”，只要它“同各个竞争力量之间的关系比它们相互之间更加紧密”，并且“小心不让自己去认购哪一方的战略”。

美伊都无法全面诉诸军事手段

从当前兵力部署来看，美伊都无法全面诉诸军事手段。年8月，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说过，伊朗不会在军事上挑战美国，“不会有战争，但我们也不会和美国谈判”。那么，美伊究竟在搞什么斗争？说白了，是塑造和反塑造的斗争。

美国希望通过制裁剥夺伊朗“输出革命”的能力，进而把它塑造为内部强硬派与温和派对立，外部与邻国反目、经济被完全孤立的“囚禁之国”。表面看，年8月首批制裁生效前后，伊朗里亚尔一下子贬值一半，参与世界金融生活的通道也关闭了，温和派总统鲁哈尼差点下台。

可再放眼全局，伊朗并未像美国预期的那样“内讧”乃至“自暴”，反倒更加团结，特别是美国竭力打击的革命卫队更有权力了。鲁哈尼的前经济顾问赛义德·莱拉兹说过，“失去开放希望的政权只可能转向强硬的波拿巴主义，在伊朗，因制裁壮大的只有革命卫队。”

这些年，苏莱曼尼使伊朗的影响力扩大到了整个阿拉伯半岛，德黑兰机场里没有总统鲁哈尼的照片，却有苏莱曼尼的照片。坐拥几百亿资金和产业的革命卫队，有底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诚如莱拉兹所说，鲁哈尼上任后的一大任务就是通过开放搞活，去除革命卫队的“经济羽翼”，但因为制裁，外企纷纷撤离，“空出来的市场全归了革命卫队”。

美国制裁的另一大目的是压制伊朗放弃导弹开发和所谓“地区扩张”，可法国总统的一个举动告诉美国人——你错了。年，马克龙去纽约参加联合国大会时，私下对鲁哈尼说：“无论你想不想，反正伊朗厉害得让我们害怕。”

马克龙这番话不单指伊朗的军力，而是它在也门、叙利亚、伊拉克等地所发挥的影响力。无论美国还是欧洲，要想解决这些问题，无法绕开伊朗的态度，而且千万不要用“制裁”的方法去压伊朗。

1月7日，伊朗妇女从一幅反美壁画前走过。

种种迹象表明，伊朗温和派正变成强硬派的追随者，这是对美国利益大大的不利。美国国务院前中东问题官员杰弗里·费尔特曼说过：拥有充分境外经济、金融、安全行动能力的伊朗，会用自己擅长的方式反击美国，最快捷的当数地区代理人的秘密行动。去年9月美国宣布关闭位于伊拉克巴士拉的领事馆，直言是害怕当地亲伊朗民兵的攻击。

就连坚定支持特朗普中东政策的前总统安全顾问约翰·汉纳都说，“特朗普尽可能勒紧伊朗脖子上的套索，但我们也害怕伊朗用代理人和网络武器扰乱石油市场、破坏我们盟国的稳定及攻击美国利益。我们也没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