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蛞蝓

文史给于丹上课光绪与京师大学堂的真


于丹老师相信的由光绪帝做主题发言的盛大开学典礼并没有发生,实际上,只是冷冷清清的一个小仪式而已。

光绪二十四年十一月十九日,也就是年12月31日,光绪帝踱出瀛台岛蓬莱阁,环顾四周无情围绕,如天然牢笼的碧水,深深叹了口气。

戊戌变法失败了,但是新政成果之一的京师大学堂还是历尽坎坷成立了,光绪多想自己可以身处这隆重庄严的开学仪式之中,对众臣子学生郑重训话啊。他早就想好了,他要用自己超脱历史之外惊人的前瞻性,用上二三十年后萌芽,四五十年后发展完善的纯白话文,告诫大家,“今日我们坐而论道吧,我们有两个敌人,一个是伪善,一个是守旧,大家要破除自己心中之贼,以国家强盛为己任,不骄狂,不自卑,正视现实,发愤图强!”

上述伪清史纯属杜撰,如有雷同,实属巧合。纵使有博导相信亦属于个人行为,笔者不负任何法律责任。

(光绪帝)

网络流传的所谓“光绪帝在京师大学堂的演讲”,硬伤很明显,且不说光绪到底有没有如此深刻的见识、中国的皇帝怎么敢在重要典礼上公开脱稿演说、半文不白的奇怪文体简直比聂隐娘电影里的台词还要夸张,最最重要的是:戊戌变法始于年6月11日,全程不过日,在9月21日被慈禧太后反手扑灭,光绪帝被软禁于中南海瀛台岛上,至死不得自由。所以12月31日那一天,光绪帝心血来潮打算庆祝一番元旦节的可能性都要大于他飞出高墙,在京师大学堂演讲一番的概率。

(京师大学堂成立早期所在的红楼)

京师大学堂的前身是今天的北大,也是命运多舛。年7月3日,光绪帝正式下令批准设立京师大学堂,由孙家鼐主持,美国传教士丁韪良任西学总教习。提出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办学方针,认为“二者相需,缺一不可,体用不备,安能成才”,强调大学堂的核心是培养人才,把“乃欲培植非常之才,以备他日特达之用”奉为创办大学堂的目的。

(京师大学堂成立时的门匾来源:新华社)

京师大学堂的设立是新政的一个组成部分,新校设立,事务繁多,一时没有准备好正式开学,孰料九月,戊戌六君子已喋血菜市口,康梁逃奔异国,新政几乎被完全推翻,唯有京师大学堂以“萌芽早,得不废”,未被慈禧废止,归根结底,新政旧政,同样需要人才,故而京师大学堂得以幸存,但处境也十分尴尬。

(年京师大学堂重要教职员合影。来源:新华社)

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据《光绪事典》所记,京师大学堂的开学日----光绪二十四年十一月十九日,也就是年12月31日那天,于丹老师相信的由光绪帝做主题发言的盛大开学典礼并没有发生,实际上,只是冷冷清清的一个小仪式而已。

有关这场仪式的史料,有年2月6日英文周刊报纸《北华捷报》所撰写的一篇没有记载开学日期的简短低调报导,报导的重点是西方教习们在开学典礼上对著孔子的灵位脱帽鞠躬敬礼,孙家鼐免除了他们对至圣先师磕头的环节。

(丁韪良)

此件值得在中国近代教育史上写下新页的大事,没有领导人主持典礼或致词,也没有邀请任何贵宾观礼,只有孙家鼐默默率领中西教习和名学生,对着万世师表孔子的牌位顶礼膜拜,场面着实冷清。

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京师大学堂停办,年恢复,年京师大学堂优级师范科改名为京师优级师范学堂独立设校,是为北京师范大学前身,也是于丹老师脉脉含情引用“光绪讲话”的原因。有趣的是,于丹老师的北师大独立建校同年,光绪帝被慈禧毒杀暴崩,享年38岁。

(年,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招考研究生,首开中国研究生教育之先河。这是年高师毕业的第一批研究生合影。来源:新华社)

梳理戊戌变法败因,大抵由于书生主政,全无政治智慧,过分理想化与想当然。行事狷急不留余地,面斥李鸿章,拒绝与洋务派合作。在自身毫无军事实力之时寄希望于一袁世凯,已然妄图政变,将局面迫至不可调和的余地。当时朝中误国之臣如徐桐、刚毅、毓贤之辈,可责之愚昧颟顸,可责之贪婪顽固,伪善一词,却派不上用场。纵观光绪时事,伪善一词,乃是为光绪股肱心腹,以圣人自居的康南海量身定做的,假使光绪当真出席京师大学堂开学典礼并用白话文致辞,心中之贼也是轮不上“伪善”的。

(李鸿章)

于丹老师的伪鸡汤,来自网络穿越小说《一个人的甲午》中的光绪京师大学堂讲话。原书中来自现代的主角穿越成为光绪帝,用白话文公开演讲自然不显意外,而一名知名度颇高的文科博导全无基本鉴赏能力,拿此作为正史就让人意外不已了。

(袁世凯)

不过,这种另类的“学术通俗化”涉及到的人物不止于丹一人,被网友称为“史上最牛历史老师”的袁腾飞在百家讲坛两宋风云中引用的一些历史桥段被指出是引用于一本叫做《柔福帝姬》的小说。据小说作者称,那几个历史桥段完全是他杜撰的,不可能在任何史料中找到。还有很多指控,称袁腾飞大量参考了“当年明月”与“赫连勃勃大王”等知名通俗历史读物写手的作品,用于自己的正史教学与著作。

更有趣的是,著名海军史研究者章骞一时兴起,为某架空小说写了对应的半架空海军史,何为半架空?背景为现实环境,事件则全然虚构。然而架空太真实,复旦大学一名博士生抄袭了此书的部分章节,作为自己论文的一部分,而引用脚注,全部是淘气的章骞编造出的著作。

熟悉于丹老师代表作《于丹论语心得》的人,应当对于老师的文史素养不抱过分的预期,但是,这类笑话,发生在一个“学者”身上是故事,发生在一门学科上就是事故了啊。要言不烦,打油诗一则以纪其事:

清华常凯申尚在,燕园门修斯犹存;

师大推崇光绪帝,煲得鸡汤飨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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